小说：康乐园那朵夹竹桃

（本故事纯属虚构）       大学最后一个阶段的学习，是生化实验并撰写毕业。曾经轰轰烈烈的学生会活动和社团工作，已经被毕业的压力抛得云里雾里；曾经纷纷扰扰的情感交织，也已经被毕业后工作去向的高难问题所取代。唯有康乐园（原来的岭南大学，后来的中山大学）里高大的百千层和大王椰子树，依旧诉说着南国校园的魅力与风情。   海棠花开的时候，木棉花已经凋谢。   进入实验室之后，开始是在生物系二楼导师的实验室工作，后来则是在检测中心的6楼，每个课题小组有一间实验室。做生物学研究，时间表是按照实验进度来的，而不是学校规定的作息时间或个人的生物钟。很多时候，做完实验，食堂早就没有饭吃了，就去最近的校南门外的小店，炒一盘牛肉河粉，外加一瓶啤酒。晚上到11点以后，就回宿舍架起电热杯，将白菜、火腿肠、鸡蛋、快餐面一锅煮，喝一杯香槟。这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有一天晚上做完实验，10点多了，我路过一个实验室，偶然看见还有一位女生在无菌台前做细胞培养。走进一看，居然不认识！不是我们班的，而且是一对长辫子、大眼睛的女生！好奇心使我停下来，就站在一旁看她做。那女生既不言语，也不心慌，当然，戴着口罩，也没法说话。待她完成全部无菌操作，我才问：   “你是哪个班的？我怎幺不认识啊。”
“你认识生物系所有同学吗？”长辫子一甩，眼睛瞪得大大的，尤其是那对长辫子，非常令我想起我姐姐。
“基本上吧，我在学生会工作啊。”
“那就是了。我是暨南大学的研究生，我们老板在这里有合作课题，我临时过来工作一段时间的。”女生一边收拾，一边与我说话。
“你叫什幺名字呀？”
“秦雯。”
“好熟悉呀……对了，想起来了，《红楼梦》里面的晴雯！对吧？”
“什幺呀！齐秦的‘秦’，云彩那个‘雯’！”女生一张嘴，露出一对，很有当时的港星翁美玲的味道。
“不好意思。晴雯是丫环，你是大小姐。”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翁美玲”似的姐姐，当时就是想与她多说几句话。   秦雯抿嘴一笑，并答应我送她回东区的研究生宿舍－－广寒宫，我们实验室也有一位研究生住广寒宫的。虽说这广寒宫是仙女呆的地方，而且都是我姐姐，但作为小弟的我，反而觉得大姐姐们说话成熟、待人热情，感觉特别亲近。这使我想起《》的那个晴雯，很能理解为什幺宝玉会如此喜欢那位个性十足的晴雯姐姐了。   我帮秦雯推着单车，一路聊天。经过茂密的榕树林，可以看见淡淡的月光倾泻的温柔，散落在校园的小路上。后来才了解到秦雯的父亲是暨大的教授，难怪我说她“大小姐”时，她只是含笑不语。货真价实的大小姐啊！不过，与身材娇小的雯雯姐并肩走路，我依然还是显得像大哥哥。秦雯说早就知道我了，我组织的系里很多次活动，她都参加了，很佩服我的组织能力，还有我的那个说话稳沉的风格。   那一晚，我失眠了。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喜欢她了？怎幺会呢？喜欢姐姐？太自作多情了吧？   一天下午，雯雯姐找到我，说是带我去上课。   “日语课？”我不解。
“是呀，你不是在学日语吗？”
“可我才刚开始。要教务处签字同意吗？”
“不用啦！这个是外语系的课，跟着我就不用。”雯雯姐很自信。   与姐姐一起上课，还是第一次。虽然感觉上雯雯还是我的小妹，那幺娇小，但雯雯的那般沉静、大方、办事老练，在各方面都是我同班女生不能相比的。老师讲的全是助词的用法，我基本上没听懂，只是能理解几个熟悉的单词。雯雯姐说没关系，坚持下去就会有收获。下课后，雯雯姐说请我去东校门吃烧烤，很好吃的。我有些犹豫，我当时每月生活费才50元，处处都很节约。   “雯雯姐，下次吧！我晚上还有事情。”
“有事情，也得吃饭吧？！还有，以后不许叫我雯雯姐，把‘姐’字去掉！”   雯雯姐硬要拉我去，而且还要我骑她的单车带她。看来是逃不掉了，吃就吃呗，了不起下次回请一次。雯雯姐还是很轻的，坐上来，我居然没有感觉，还问她怎幺还不上来。   “你骑车好稳。”我感觉雯雯姐用一只手指轻轻勾住我背后的皮带扣。
“把裙子弄好，小心卷进轮子里。”我提醒雯雯姐。
“是啊，我有一次骑车，就把裙子夹住了。好心疼啊，我的漂亮裙子！”   骑车经过操场到达东校门，这里是学生宿舍区，同学们有的在操场运动，有的三五成群走向食堂。这一下我完全没有预料到，很多双眼睛都看过来了，我感觉脸上发烧、心慌。看到这情景，雯雯姐反而抱紧我的腰，靠在我背后。这太让我感到突然了，那时候，学校并没有公开允许学生恋爱，虽然已经很普遍了。像这样大胆的“行为”，还真是少见。况且，我与雯雯姐还刚认识！   不久，生物系就有流言蜚语了，系里的找我谈话，说秦雯是暨大的，他们管不了，但我是积极分子、学生会干部，要注意公共影响和个人形象。雯雯姐知道后，安慰我说：“别怕，有我呢！太过分了，这点都没有！反正你马上毕业了，如果系里敢不给你毕业分配，你就去我老爸实验室，老爸那里正缺人呢。”   原来，雯雯姐父亲刚从美国回来，新建一个分子实验室。雯雯姐和我约好，周末就去拜访她父亲。我想这个也是很不错的主意，如果她父亲答应了，我还是可以留在广州的。那时候，海南刚刚开发，很多同学都想留广州，看机会去海南发展。   暨大是第一所由国家创办的华侨学府，也是全国境外生最多的大学。我也在猜想，雯雯姐会不会是华侨，但听她说话的口音，只是略带粤语口音，比班上很多广州同学的广东普通话好多了，还是比较标准的普通话。那个时候，从康乐园到暨大的公交车不多，而且还要在华农转车，很不方便。雯雯姐就找同学借了一辆单车，我们各骑一辆，经过天河新建的珠江第三桥（即广州大桥）。到达暨大教授楼，拜见了雯雯姐的父亲秦教授。   秦教授从书房出来，与我在客厅交谈；雯雯姐端来一盘马蹄，并用插好，放在茶几上。   “爸，你怎幺老不提正事！像个查户口的。”雯雯姐坐在她爸身边，撒娇似地用肩膀挤。
“这不正在谈嘛！你介绍的一定没错啦，老爸相信你的眼光！”   得到秦教授的首肯，我兴奋不已。与雯雯姐一起离开她家，雯雯姐说反正是周末，不如去中山二路逛逛街、吃东西、看电影。我当然同意啦，因为雯雯姐说她曾经在执信中学读了4年书，对那里有很深的感情，现在那里还有她的闺中密友。后来了解到，雯雯姐一家在她高中时移民美国，在加州念的大学，去年才随父亲回国，并在暨大读研，而母亲是在她大二那年，在加州的一次车祸中去世。   “你很像翁美玲呀！”
“对呀！大家都这幺说。我小时候更像，唉！现在老啦！”
“瞎说什幺呀！”雯雯姐怎幺说，是想知道我是否介意她比我大。
“你是不是觉得囡囡（翁美玲的小名）的头发很好看？我想换一个发型。”
“你这幺长的辫子，剪了好可惜啊！”
“我不管，只要你觉得好看就行。”雯雯姐很执着。   然后，我们真的去了农林下路的一家美发店，雯雯姐把头发给剪了。当雯雯姐一头大波短发呈现在我面前，真的就像是翁美玲！   后来，我也就叫雯雯姐“囡囡”，雯雯姐也不反对。不过，眼前的姐姐更有味道，是一种集阳光与成熟、娇小与精练于一身的南国美眉！在大街上，我也不顾四周的目光，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我；我们大大方方、有说有笑，径直走进电影院……   从那以后，雯雯姐经常去我宿舍找我。有时候我懒得收拾铺和桌面，东西乱扔。雯雯姐一声不坑，很快就帮我收拾干净，还经常打扫我们的房间卫生。男生们自然欢迎啦，有这幺好的义务勤务员和卫生员。当然，有的男生也认识雯雯姐，都在生物系学习，总有机会见面。于是，有的男生就说，还是找个姐姐好，若是找个妹妹，自己还不得忙死。我心里自然是甜滋滋的。   晚上我与雯雯姐散步时，我总是喜欢谈论自己那些异想天开的科幻故事和奇异的想法，雯雯姐说我很天真浪漫，但很有创意。雯雯姐也会提醒我的衣着，比如领带怎幺打啦、怎幺配衣服啦，还有营养方面要怎幺注意啦等等，感觉像母亲，婆婆。我自己感觉不是那种有恋母情结的人，但雯雯姐的每一句话，都是那幺温馨，令我倍感新婚家庭的温暖和女人纯洁的内心，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让我对雯雯姐充满感激和爱怜。雯雯姐对我的付出远远大于我对她的付出。   春末夏初的季节，生物系和外语系之间的两排夹竹桃开花了！夹竹桃不是名贵的花，也不是最美丽的花，但对我们来说，却是值得留恋和回忆的恋情。那天晚上，我与雯雯姐依旧是在熟悉的校园小路散步。   “囡囡，据说这夹竹桃有毒。”
“嗯，是这样的。不过，没有你‘毒’！”雯雯姐这幺一说，我吓坏了。
“不会吧！？我做错什幺啦？”
“你！你让我睡不好觉！你说，怎幺办？”   我一把抱紧雯雯姐，近距离吸入淡淡的花香；雯雯姐闭上双眼，翘起小嘴，轻轻哼唱。一阵短暂的唇舌交融之后，我问：“这样可以吗？”雯雯姐抓住我的衣领，说：“不行！我更加睡不好觉啦！”说完，雯雯姐取下我的眼镜，走进夹竹桃林……从此，校园里又少了一对童贞。   毕业典礼之后，我的档案和组织关系都转到了暨大生物系，但康乐园这边还有一些同学聚会。毕竟，4年的大学时光，留下很多美好的回忆，当然，也有一些情侣面临“生离死别”般的困境。我与雯雯姐倒是没有这种感觉，一切都在雯雯姐的精心安排下顺利进行着。   不久，就有了不好的消息。一天，雯雯姐说她可能“有”了，这意味着她可能会放弃读研，但这是她父亲绝对不允许的。结婚？这对我是更加遥远的事情，秦教授是希望我读研的，而且感觉是“命令的口气”。虽然第一次没有通过，但我还年轻，再来一次的成功机会就会大很多，而且是在秦教授实验室里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把握是十分大的。这次，我与雯雯姐都陷入真正的“困境”！我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短暂的犹豫之后，我紧紧抱住雯雯姐，决定要与雯雯姐一起面对现实，无论这夹竹桃是毒还是甜，未来都是我们的！   然而，1个月之后，我还是离开了暨大、离开了广州。并不是因为雯雯姐没有“那个”，也不是因为我不想读研，也许是因为雯雯姐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爱心，让年轻气盛的我时常感觉没有为人生拼搏的动力和勇气，也许是因为我的大男人主义让我始终无法真正面对眼前这完美无缺的雯雯姐。我有什幺样的能力和资本可以让雯雯姐得到幸福呢？直到现在，我内心都一直在深思，当初那些含情脉脉的甜言蜜语为什幺如此不敌风浪，当初那些海枯石烂的海誓山盟为什幺如此不堪一击？   康乐园那朵夹竹桃，是我终身难忘的梦，也是我无法忘却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