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淑敏：生命中的每一步

最近一个年轻朋友打算把自己嫁到远方陌生的国度。对于这抉择，她心中充满了惶恐，陌生的国度适应得来吗？陌生的未来，是幸福还是灾难？交往不久的男人可靠吗？如果留在台湾呢，日子会好过一点吗？如果选择不结婚，以后会不会后悔？
 

她的每一个问题，都是大哉问！虽然这些问题都只牵涉到人生的一小步，但类似的选择加起来，却也就构成了人生的全貌。
 

我告诉她，面对人生要有一点胆识，有时看似可以处尊贵的境遇，剎那间竟是处卑贱的难堪，有什幺是事先可以预知的对的选择？
 

其实，当我们必须做选择时，所做的选择，不管是经过深思熟虑或草率鲁莽，在当时，都是最对的选择。这些选择无非因势制宜，哪怕是为长远着想，又哪里会知道「长远」是什幺玩意儿？这说不定比一小时还短！而有时是为了应付临时的需求而已，可这「临时」竟变成一辈子的长！
 

人从开始学步以来，便也开始接受每跨出一步的后果，向东走会碰到桌子，向西走会碰到沙发，向南走会碰到茶几，向北走会碰到盆栽，东西南北对学步的孩子来说，无一是吉方，跌跌撞撞够了，于是有一天心血来潮，不走正方，改走斜方，哪里知道斜方虽然可以走远一点，但是该来的障碍还是会来，藏在角落的鞋柜又阻碍了你的前进。
 

接受每跨出一步的后果
 

我听过某个老太太讲了一句话：「你希望儿子长大后有出息，但有出息的儿子多半在远方发展；你希望你的儿子以后陪伴你，你便注定要养这儿子一辈子。」这位老太太现在已不在人世，但生前他的两个儿子，果真如她所料，一个很有出息（她的定义）、一个很没有出息，意外的是，有出息的那一个并没有走远，对她很孝顺；没有出息的那一个很小便离家出走，只要回家，就带给她无穷无尽的麻烦。
 

每个人都为人子女，人生的前二十年跨出的每一步，也许都在父母、师长的扶助之下走出来的，有的人会感激走出来的路上有人呵护，但也有人会认为他的路都是别人决定的，他并没有选择权。
 

我曾遇见一个对什幺都要抱怨的人。思考、观察了很久，才发现不知从什幺时候开始，他的生命便停顿在某一点，他不停地在原地踏步，他怪罪父母强力主导他的生命，等父母先后过世，他也失去主导生命的能力，他在原地团团打转，进不得一步，退不得一步，心中充满了恐惧与愤怒，但如何开始学习主导自己的生命，却毫无能力，一筹莫展。
 

如何看待坏与美好
 

生命难吗？不管生命的每一小步是由自己欣然决定，或被迫不得已而做决定，其后果，长远看起来都不堪设想，所有的未来，没有一件是在可掌握的範围内。
 

有人费尽心力想石破天惊，在生命中轰轰烈烈製造一颗原子弹，穷尽心力，到最后却只做成一颗空心弹；也有人从小就被大人认为是无可救药的废物，突然有一天，时来运转时势造英雄，竟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
 

生命还真是难，不管意内的好，或意外的坏，总之，日子都不是怎幺好过，快乐或痛苦都有其难过之处，也因此每到农曆新年寺庙的光明灯和平安灯生意特别兴隆。
 

我对那一位要远嫁的姑娘说，跨出人生的每一步都是必然，人不能把脚步停在半空中不动。
 

跨出的每一步都会有两种结果，有好也有坏，不可知的是，是好的先来，还是坏的先来？是好的离开，还是坏的先离开？好的停留较久，还是坏的停留较久？
 

既然无法避免坏的部份，何妨在坏时光里反省和修正自己，而美好的时光永远短暂，及时行乐就变得非常重要。
 

当然，生命也可以不难，如果我们拥有认识「世事是无常」的态度，以一种比较像局外人的心情，来看待发生在周遭的事故，再来惊叹生命「原来如此」，那生命的每一步都是走在吉方。既是吉方，何妨兴致勃勃开步向前走？心念正确，就会时时平安，处处光明！
 

（*本文作者是瑜伽教师、自由作家／原文刊载于康健杂誌第13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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